天堂
2017-9-25 来源:不详 浏览次数:次他停止思想的时候
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存在了
——Mr.Nav
-01-
我第一次见到黑子,是在杨叔的办公室门外。
黑子的名字是我给他起的,他从来不告诉我他的真名。我之所以叫他黑子,是因为他全身都穿着黑色的衣服,留着黑色的头发,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在医院我们从来不穿黑色,大家都穿白色,杨叔喜欢看见大家穿白色,为了看见白色他让我们每个人都剃了头发,这样我们除了眼睛就都是白的了。医院像是天堂,医院建成天堂。
那天我趴在杨叔办公室外的阳台上,居高医院,杨叔在院子里养了白色的鸽子,我冲它们丢石头,把它们吓飞,发出得意的笑。
“你为什么这么做?”黑子就这样出现在了杨叔办公室的门口,他睁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,平静地看着我。
“不知道,可能是因为无聊。”我没有看他,低头四顾找着其他能丢下去的玩具。他走近抓住我的手,不让我继续捡东西。这时我才终于正式地打量他,在看见他的衣装后,说道:“你是谁?我叫你黑子吧,你全身都是黑的。”
他松开我的手,没有说话,默认了我对他的称呼。我站起来,拉起他的手:“我们去玩?”
他没有动,看了看他刚刚离开的那间办公室,“姓杨的不让。”
“怎么会,杨叔对我们很好的。”我露出惊讶的表情。
他挣脱我的手,面容古怪地看着我,狠狠地说:“凭什么!凭什么是我!”
我还想说些别的,却看见杨叔从办公室里走出来,他笑着对黑子招招手,让他进去。我冲杨叔笑笑,突然跑到黑子面前,将他用力地推入了杨叔的办公室。
他似乎猜到了我会对他做什么,脸上没有半点惊讶,只是有些悲伤。我对他挥挥手,开心地说道:“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!”
-2-
医院对大家来说就是家,就是天堂。
医院里的孩子都有病,各种各样的,我问过杨叔我们得了什么病,杨叔只是笑,什么也不说。医院里就会多出一个新面孔,一开始都会大叫大闹,想要从这里离开。之后新来的医护人员就会带着他走进杨叔的办公室,等他们从里面出来的时候,就会变成和其他的孩子一样。这里什么都是白的,除了黑子。黑子似乎不太喜欢杨叔,他总是称呼他“姓杨的”。
黑子是我的朋友,我唯一的朋友。我们从来不和其他的病人相互交流,杨叔不让,说有些孩子自身的病太严重,容易将我们这些快要康复的孩子带坏。以前有一次我和一个孩子打招呼,他叫阿定,结果却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,是黑子出现才把他打跑的。事后黑子又被叫进了杨叔的办公室,出来时表情有些痛苦。
“那人是个神经病,这里的人全是疯子。”黑子揉着脑袋,他说的是阿定。
“可是他为什么要打我?”我揉了揉被阿定打伤的手腕,有些不解。
“他可能是怕你,也可能是怕进办公室。”黑子想了想说,“姓杨的不让你们交流,就是怕你们变的和他们想的不一样。”他指了指路过的医护人员。
我想起阿定离开时和大家一模一样的步伐和充满阳光的微笑,说:“可是大家都一样,只有我们两人不一样,是不是因为我们有病呢?”
黑子第一次严肃地对我说:“不会,如果不一样就是有病的话,那么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,岂不是这个世界都是有病的?”突然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,看着刚刚路过的那两人,眼中似乎有泪水流出,“其实……也是?”
说来也怪,医院里所有人都对杨叔的办公室敬而远之,似乎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,但我从来没进去过。很多次我想跟黑子说偷偷溜进去,不知为什么却闭上了嘴。虽然不带我进去,黑子本人却似乎对办公室这件事很是热衷,他总是和杨叔一起走进去,丢给我一个复杂的表情,出来时面色有些痛苦,却从不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。
每次黑子进办公室,我总会趴在办公室门外的阳台上等他,等他一出来,会有两个医护人员把他架回去。我和他一起走,一路说着话聊着天。医护人员一般不会在意我们聊的内容,他们只是单纯执行杨叔的命令,如果这里真的是天堂的话,那杨叔就是我们的上帝,没有人敢不听他的,除了我和黑子。
似乎是因为我们俩都是敢于不听杨叔话的人,杨叔把我和黑子放到了一间病房,黑子成了我的室友。每次他被医护人员带回来塞进棉被里,我就会躺在他旁边的床位上,等待着他们也给我盖好被。我们经常聊天,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,当着两个医护人员的面问黑子:“黑子,你说,我们是怎么进来的?”
黑子也没睡我知道,他总是会在我睡着之后再睡。“是被爸爸妈妈送进来的。”他说。
“可是……我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呢?”我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,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,被子很厚很温暖,我不想动弹。
黑子沉默了一会儿,我以为他也不知道,正准备睡觉时,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:“我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,但我可以当你的哥哥。”
嗯,哥哥。我在心里默念一遍,一些久违的温暖从身体深处的裂缝里流淌出来。突然我看见了医护人员,他们眼中充满着慈悲的泪水,让我不由觉得有些悲伤,有些愤怒,有些恶心。
-3-
黑子第一次露出那般难看的表情。
似乎是他做了什么让杨叔很难忍受的事情,杨叔对他的惩罚比以往都要严厉。一般他都在办公室待上半小时就能出来,可是那天,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黑子出来。似乎是因为他是我的哥哥,我们的身体产生了莫名的联系,我感觉到一丝轻微的痛苦从我的脑袋扩散至全身,生不如死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黑子盯着我,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。
“我在……我不知道。”我看着手里的石头和楼下被砸成稀巴烂的鸽子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你……不要伤害别人。”他看着我,神情严肃。
我想了想,用力将手中的石头砸向杨叔的办公室,石头撞击铁门发出巨大的声响。“我不会的。”我看着他说,“我保证。”
黑子不在我身边的时候,我喜欢探险。
我趁着医护人员不在的时候,装作乖巧的样子,医院里的每一个角落。随着我的探险,医院的更多东西。
杨叔的办公室不是只有一个,我们去的那个是最气派最豪华的。阿定他们去的办公室比我们破很多,但是出来依旧和黑子一样会露出很痛苦的表情。或许是经过了杨叔的默许,医护人员即使见到我也不会再管我,医院里面转来转去,遇到些有意思的东西就偷偷藏起来给黑子看,但他似乎对那种东西并不感冒,总是让我把它们扔了,我舍不得,就偷偷藏在床底下,那里医护人员看不见。
在这个过程中,我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,她叫阿文。
阿文住在二楼,和阿定他们一起,我遇到阿文的那天,阿定他们正在走廊里走正步,几十个孩子排成长列,动作规范统一,眼神狂热。他们身后,医护人员紧紧盯着他们,如果有人走错或者表情不对,就会被架入“办公室”。
阿文和他们不一样。阿定见到我的时候总会露出嫌恶的表情,而阿文则会瞪着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,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我。后来我们成了朋友,这是我的第二个朋友。有一天我趁着医护人员上厕所的功夫,把她从长列中拉了出来,她很错愕,但是并没有喊人。
“阿文你是为什么进来的?”我带她钻进一个小角落,这里没人,医护人员不会来。
阿文笑了笑,“因为爱。”
我歪了歪头,表示听不懂。
“是因为不同,和他们想的不同,和他们让我做的不同。”她伸出手指指向外面走过的医护人员,“可是人总会不同,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路,哪怕你把他创造出来,你也无权命令他的人生。”
“嗯……能说清楚点吗?”我努力让自己理解这段话,可还是弄不懂。
“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,可他们不让,我抵抗,就把我送了进来。”她说这件事的时候眼中很平静,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,但是我却感到了一丝害怕。那不是平静,那是恨,到骨子里的那种。我的身体下意识地远离她,想要逃走。
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,也猜到了我这么动的原因,对我笑道:“你真有意思,医院里反倒是你这个人,最有意思,那些‘正常’的人,其实都疯了。”
我想起黑子也说过类似的话,没由来地对她放松了,这时我借着暗光,才发现即使是光头,她也漂亮得不像话。
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,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笑道:“我喜欢你,我们做朋友吧!”
-4-
我和阿文玩了很长时间,等我回到病房,看见黑子已经在棉被里躺好。
“黑子,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。”我看着天花板说。黑子没有说话,我就继续往下说:“她很好看,眼睛很亮,有光。她和阿定他们不一样,我觉得她是……”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。
“是活的。”黑子的声音传了过来。“对!是活的!”我松了口气,黑子总能说出我内心的想法。“阿定他们虽然力气大,可我总觉得他们是死的,可是阿文不一样,她会想东西,是活的。”
我感觉黑子在看着我,我却不能转头,棉被太厚了压得我动都不能动。
“那你喜欢她吗?”黑子说道。
我皱着眉头想了想,“应该很喜欢。”我听见黑子舒了一口气,然后轻声说道:“睡觉吧,明天你还要和阿文玩不是吗?”
我听话地闭上眼睛,“晚安,哥哥。”
-5-
黑子最近白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,我似乎有好久没有见过他了。
以前我们每天都会在一起,如今我却整日地看不见他。但我知道,至少睡觉的时候他还在我旁边的床上,那天以后,每天睡觉前我会给他讲有关阿文的故事,他听着,偶尔说些自己的评价,然后等我睡着后再睡去。
虽然黑子白天不在我身边,但好在还有阿文在。在阿定似乎要冒出火的目光中,我医院的各个楼层,我带着她探险,收集东西,然后把那些医护人员掉落的饰品别在她的白色衣服上。
有一天,我带她钻进了食堂厨房,我们从冰箱里偷出一些东西,然后往嘴里塞。我喂她吃了一个葡萄。
“你知道吗,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。虽然这件事听上去很不可思议。”她看着我的眼睛说。
“为什么不可思议,我们有权被人喜欢,也有权喜欢别人,喜欢有什么不可思议的?”我说,其实这是黑子说的。我经常把黑子说的东西复述给阿文,每次说完阿文都会笑,我喜欢看她笑。
于是她捂着嘴笑了起来,声音还是那么好听,“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哲学家。”
可是她还没笑完,厨房的门就被一脚踹开,阿文的两个医护人员似乎知道我们藏在了这里,他们手里拿着电棒,蓝色的电蛇缠绕在上面,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。“找到他们了!”负责阿文的两个医护人员将电棒挥向阿文,可她似乎没看见,依然在笑,笑的越来越大声。
我很喜欢听阿文的笑声,我不能允许她的笑声中断。我冲过去,将抓电棒的手用力折向医护人员,电棒接触他们的身体,阿文笑地更开心了。
然后更多的医护人员从那扇门涌入,我被压倒在地上,这时似乎看见了黑子,他站在我面前,目光充满怜悯。
-5-
我醒过来的时候,正躺在被子里。
周围很黑,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,我知道,另一个是黑子的。
我取出藏在袖口的刀片,缓缓割开棉被,从里面脱离出来,这个过程让我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破茧。我活动了一下手脚,内心有些兴奋,我走到黑子床前,将他叫醒。
他的呼吸很微弱,似乎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。我看着他虚弱,自己也没由来的痛苦。
“黑子,醒醒啦。”我摇晃着他的身体将他叫醒。
“你没事吧。”我说。医护人员们把我抓住之后,杨叔把黑子和阿文叫进了办公室,然后等我醒来,便已经被压在被子里。
黑子没有说话,只是摇了摇头。
“没事就好,我今天晚上要带你从这里逃走。”我没看他,开始翻箱倒柜,从那些我探险时捡到的物品找出有用的东西。
“我们夜里逃走,所以我们要带着火把……哦对了我们还得有补给,食物跟水……万一有蔬菜的话不能生吃,得带把水果刀……”我将东西一股脑地扔进背包,举着火把,转过头去对黑子说:“黑子我们走,走之前我们去救阿文,里面太黑,到了外面我就点燃火把。”说着我背起背包,背包很重,但我还是背了起来,艰难地往外走。突然我想起阿文喜欢吃水果,就从包里拿出刀子,“阿文一定饿坏了,得用刀子给她削水果。”
黑子看了看我手中的刀子,又看了看外面,伸手拦住我,指了指外面的两个医护人员,“等他们走了,再出去。”
我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,“来不及了,我们得马上逃出去!”我没由来地兴奋起来,呼吸加粗,握紧了手中的刀子。
黑子盯着我,神情严肃。我在他的目光下很快败下阵来,低下头表示听话。十几分钟后医护人员终于离开,我将刀子放回背包,拉着他的手向外冲去。
我们似乎挪了病房,在去阿文所在的“办公室”的路上走了很远,我跑的越来越快,感觉身体越来越轻。回头看去,背包的底部已经湿了,不知什么时候,盛放水的容器裂了缝,甘甜的水从里面不断地流出来。
我感到可惜,黑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。“到了外面我们可以去找小河,那里面有水。”我安慰他,可他还是不说话。
我也不再理他,内心充满了即将见到阿文的渴望,终于,我来到了那间办公室的门口。
我一脚踹开门,企图在里面一探究竟,看见睡着了的阿文坐在椅子上,她好像睡着了,神态祥和。她穿着很漂亮的红衣服,头发长出来了,很黑很柔,摸起来却黏糊糊的。
我冲过去,将阿文拦腰抱起,向外冲去,却被黑子一把拉住。
“你还没有想起来吗?”他看着我,眼神中充满了悲哀。
窗外惊雷炸响,杨叔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出来,神态和蔼可亲。
-6-
“黑子,你在做什么?”杨叔看着我,轻声问道。
黑子?我吗?可是黑子明明是……黑子是谁?随着杨叔的喊声,我感觉脑子似乎在被一群饿狼撕咬粉碎,又像是堤坝裂了个口子让洪水喷涌而入,疼痛无比。我仿佛看见自己被绑在那张椅子上,雷电不断锤击着我的身子,可是我从来没有进来过,进来的不是黑子吗?我转头望向牵着我的手的黑子,他的手明明就在我的手中攥着,我却觉得他触不可及。
“黑子,你精神分裂。”他松开我的手,缓缓退后,“你害怕面对杨叔的电击,害怕面对父母的无情,害怕面对空寂的病房,然后你就造出了我。”
“我们见面那天,你拿石头砸鸽子,不是为了伤它们,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对一切绝望的你神情恍惚,企图跳楼了结自己的生命,你怕自己的尸体砸到它们,所以用石头驱赶。可你潜意识里不想死,于是创造出了我,把你拉了下来。”
黑子原本身着黑衣,此刻他身上的衣服竟然开始逐渐变白,姓杨的似乎看不见他,逐渐向我走来。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,直至坐上了那个阿文坐的椅子。我瞪大眼睛,无助地喃喃自语:“可是……你不是我的哥哥吗?”
“你把我想象成哥哥,把床上的拘束带想象成温暖厚实的棉被,刻意忘却自己的病情,通过噩梦里的美好点滴将生活粉饰成天堂。”黑子泪流满面,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,“若只是这样还好,可是你将我分离出来后,夺去了你人格中所有阳光面的我,也使你逐渐变得阴暗。”
我慌张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周围,黑暗逐渐蜿蜒至我的脚下。黑子站住,向我厉声喝道:“你开始将你的残暴一面逐渐展现出来,你开始杀动物,偷东西,藏武器……甚至刚刚你甚至还想拿刀杀了你的父母!”
父母……谁?突然那两张原本模糊的脸仿佛被水洗过一样变得清晰起来,我看向正在赶来的两个医护人员,终于想起来这两个人是谁。
“他们不是我父母!他们只是和我无关的医护人员!”我哭着抗辩。
一幕幕场景在我的眼前闪现,那对人将我送来,然后仿佛傀儡一样对姓杨的惟命是从,他们拿着电棒,拿着针管,眼里噙满泪水,说着慈祥的话,将那些电棒那些针管那些拳脚疯狂地施加在我的身上。在电椅上、我的床上,听着我的哭声惨叫,疯了似的咆哮着:“你能不能对得起我们!你这不孝子!”
然后我忘了他们,把他们当成无关的工作人员,直至今日,那两张脸在我面前再次浮现。
“黑子!别动!杨叔和爸妈是为你好!”那两个人出现在阳台附近对我喊道,姓杨的缓缓靠后,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。
“我本以为你遇到阿文后,通过爱情会逐渐康复,那段时间你不需要我,所以我也就在你的脑海里隐藏起来。但是今天阿文被抓住,被送进治疗室折磨,让你压抑已久的黑暗终于爆发出来。”
我的身体开始发抖,因为我发觉那些黑暗已经蔓上了我的双脚,我仿佛身处沼泽,黑色的黏稠仿佛要将我吞没,“你看看你的背后,那是水吗?”黑子问。我缓缓转过头去,刺鼻的气味让我头晕目眩,那是……汽油!
“我再问你,你手里的火把是为了干什么。”黑子直视着我,他的脸上满是悲伤。
“为了……照明!”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。
“为了干什么!”他厉声喝道。
“为了烧!我要把这个破地方烧的一干二净!你们都得死!都得死!”我终于将我内心所隐藏的东西完全发泄出来,疯了似的挥舞着火把,面目狰狞,那些黑暗戾气怨恨溢于脸庞。雷光扫过身处白衣人们中间的我,仿佛天堂里的恶魔。
黑子沉默下来,仿佛过了很久,他终于开口:“你答应过我,不会伤害人的。”
我用火把驱散着人群,“可是你看这里!姓杨的统治着一切,这里没有人在乎自我、健全、缺憾、人性!那些人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,然后仿佛傀儡一样按照姓杨的指示,将他们的孩子电击!注射!洗脑!这是天堂?不!这是地狱!”
姓杨的冷漠地对逐渐围上来的家长们说:“你们看,家长们,这就是那些病症所带来的危害,它们将两个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,今天他们走了,我很痛心,但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我对他们进行治疗的信心!”
家长们看向我们,眼中流露出不屑和叹息,又看向姓杨的,目光里流露出崇拜与感激。
走?我低头看向阿文,发现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。
她自杀了。
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今天一直在笑,她是第一个逃离天堂的人,怎么能不开心呢?
“预防的效果大于发病后治疗,造成阿文早恋的心理病症正是因为预防不及时,才会造成现在这样沉痛的后果。”姓杨的抹了抹眼泪,“请各位家长向外多多宣传这类疾病的危害,让他们提早得到治疗,不要让阿文的悲剧再次发生在那些祖国的未来的身上。”
家长们齐齐点头,仿佛一支军队。
看着这个场景,我突然感觉,这个地方,似乎除了我们这些被认为有病的人,全都是有病的。阿文父母正在点着手机,全然没有丧失女儿的痛楚,他们的脸上闪耀着神圣的光辉,似乎自己做的事情功德无量。
“至于黑子,”姓杨的看向我,“我给他治了这么长时间,可依旧是没有好转,原本普通的病症变成了精神分裂,我很难过,也让我更加愤怒!为什么网瘾早恋这种病症依然侵蚀着我们可爱的孩子们的未来!我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,但是我将用尽我一生去保护我们的孩子!”
他威风赫赫,他义正言辞。
-7-
滴答滴答。雨终于从空中落下,闪电隐没于天空,似乎昭示着这场戏马上就要落下帷幕。
我举起火把,明亮的医院里。
“黑子不要!杨叔是为了你好!”喊这个的是我的妈妈。
“你这个孩子还要胡闹到什么地步,快下来给你杨叔磕头道歉!”喊这个的是我的爸爸。
“阿文你放心!妈妈绝对会配合你杨叔,拯救更多的孩子,不让你的悲剧重演!”喊这个的是阿文的父母。
我看着自己的背包,里面有很多东西,能杀人也能救人,在这里,它们都变成了杀人工具。黑子,我的哥哥说不让我伤害人,可我还是做不到。
在精神分裂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,梦见爸妈把我从这里接了出去,也救了每一个孩子。阿文和她的父母相拥而泣,然后她走向我,我们拥抱在一起。她的父母和我爸妈在一旁没有阻止,只是微笑与祝福。突然间阿文消失在我的怀里,黑子穿上笔挺的黑色西装站在我身旁,牵着穿着白西装的我走向远处穿着圣洁婚纱的阿文,每个人都在笑,鸽子扑棱棱地飞起,仿佛天堂。
可如今新娘死了,哥哥消失了,父母恨极了我不惜把我杀掉,至于阿文的父母,只会把她当成耻辱,听着那个人的指挥,做着牵引天使一样的事情把新的孩子带入这里。
这个地方就该一把火烧掉,我想。
我将火把远远丢出,火把在距人群很远的地方接触了汽油,凶猛地燃烧起来。人群开始尖叫,火光漫天,白衣的天使们有的逃窜,有的惊恐地看着那个怀抱女孩的恶魔,上帝沉默不语,悄然退出了这里,他已经开始准备创建自己的下一个天堂。
只要世间还有天使存在,上帝就不会死。
我将阿文抱的更紧了些,好让她感觉到我的温暖,在众人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爬上阳台,像我和黑子第一次相见时那样。
“对不起哥哥,我可能真的要去天堂了。阿文等了我一段时间了。”我看着空洞的天空,喃喃自语。“黑子!不要!”我转头看去,那两个人的脸上淌满了水,不知是泪还是雨。
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“爸妈,对不起啦,我其实很想陪你们度过这一生的,可是你们不让。”
然后我吻了吻阿文的脸,闭上眼,纵身从高阁跃下。
闭上眼的瞬间,我在心里许了几个愿望。
愿雨能大点,不要烧到我的父母,虽然我很恨他们。
愿这世间真的有天堂,阿文和哥哥就在里面等我。
愿世间有因果循环,愿世间有报应轮回,愿世间有地狱深渊。
愿那些不一样的孩子们,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片天空下。
如同梦中的我一样。
(山城)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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